第三十一章 强者对决

亲昵的时间终究是有限的,绫极力推荐的拳赛快要鸣锣了,孔令熊和阿若才赶到会场。菲利斯和拉德琴科也来了。菲利斯显然赢了一笔,她甚至买了新的晚礼服。拉德琴科递给孔令熊绫留下的门票,并坐在他们的后排。

“特纳没有来吗?”阿若问。

“他说不想看打斗,去泳池那边了。”菲利斯回答。

“小绫姐呢?”

“你说芦名小姐吗?她大概有店里的事情要忙吧,她给我票以后很匆忙地就回去了。”

阿若对每件事情都兴味盎然,她接着又向拉德琴科询问了关于参赛选手的事情。他是对拳赛兴趣最大的人,一开口就滔滔不绝,他口中的搏击明星,个个都有排山倒海的本领,就好像他和每个人都亲自交手过一般。他在球场上的表现也确实像是得了他们的真传,饿虎扑食一样,对方稍微脆弱一点的锋线队员都被他冲得七零八落。但是对于孔令熊这样不太关注格斗赛事,连选手的名字也叫不出几个的普通男子,中场的偶像艺人表演甚至是比赛开场前来回走动的身穿紧身衣的举牌小姐可能都更值得多投入些关注度,虽然这些和赛事本身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他也没指望从擂台上学到什么生活中用得上的技能。

这次的拳赛要上演五组对决,被作为重头戏宣传的重量级马蒂亚斯·多内特迎战具志坚启嗣将最后出场。在此之前,四组轻量级选手将相继亮相,中间还要穿插艺人的歌舞表演来助兴。大概波利希姆妮亚和克里奥之前就是靠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来谋生的,灯红酒绿的世界里有多少诱惑和多少危险,和埋首于废墟之中心无旁骛的工作,到底哪个是她们想要的呢?孔令熊想了很多。

第一场拳赛只是给新人亮相的热身,“铁鞭”阿列克斯·马塔和“金枪鱼”奥古斯汀·埃雷拉拳来脚往打了5分钟,谨慎有余而火爆不足。两人都是20岁出头的年纪,大学刚毕业或者尚在读,参战履历加起来都没有五场。从他们身上,孔令熊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也知道他们距离这个行业的金字塔顶端有多遥远。作为一个刚刚爬上几步台阶就被不可抗力推落地面的平凡者,只有在坠落的那一刻才能意识到要挑战的是什么样的高度。观众席上虽不时响起掌声,却是稀稀落落的,他们显然看得不过瘾,需要更刺激的比赛。

忽然间,场内的灯光一下子暗了下来,只剩下两束紫色的幽光打在擂台中央。这是助兴的艺人表演要开始了。随着一段迷幻的乐曲,一位女歌手踏着猫步走上前来,越过边绳来到正中央。她穿着闪亮的高跟鞋和缀满水钻的长马甲,上身只有粉紫渐变色的比基尼上衣,下面是粉色斑马纹的紧身包臀短裙,腰部和手脚都挂满纤细的金链,纤腰不盈一握,脚踝精巧而秀美。一头大波浪的长发在七彩灯光中摇曳,眼波流转顾盼传情。全场的观众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孔令熊也陶醉于她轻歌曼舞的肢体,确实是位完全不需要遮掩性感的百分百的美女,大概这座城市律动的脉搏很大程度来自于她们带来的性感吧。

当她在擂台中央站定,开始唱起一首动感十足的歌曲,擂台正上方的大屏幕出现她的面容的时候,孔令熊却吃了一惊。那张面孔他绝不会认错,眉眼的形状,鼻梁的高度,还有她喜欢的金粉唇彩,她正是米莎·利夫,拉文理工学院令人人都侧目的校花。她竟会出现在这里,用她那天籁般的歌喉和精灵般的身体,来作为男人间用血汗来搏杀的注脚。在学校的时候,她何尝有过如此狂野和暴露的打扮,这样的她和那些穿梭在赌场间表演桌上舞的舞者看起来没有太大差别。她是洛·卡巴哈尔的女朋友,从之前的消息来看已经回到了拉文,可她现在明明就在自己的眼前。她的样子并不羞涩和胆怯,而是完全进入了歌曲所带来的狂热状态,音符从她的脚下一串串地流出,像鼓槌一般击打着每个人的心脏。她的节奏感完美,声音坚实,表情更是沉醉在旋律之中,她仍然保留着不负盛名的艺术家的样子,即使这个场合她并不是主角。

米莎·利夫的表演,比刚才的拳赛还要火爆,场内观众的热情一下子被调动起来了。一曲唱罢,全场的灯光一瞬间全部亮起,米莎在台中向四面鞠躬谢幕,观众们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破顶棚。孔令熊暗暗地低下头,用余光瞄着身边的阿若,她应该不知道台上的女子是谁,和身边的人一起挥舞着手臂喊叫着。

已经离开拉文很久了,那边发生的事情好像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有阿若陪在身边的日子,孔令熊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从何处来,想要到何处去。米莎·利夫的出现陡然将他拉回到回忆与现实的夹缝间。他很想马上跳下看台去问她发生了什么,可是前面隔着二十多排观众,身边阿若正看得津津有味,下一组拳手即将出场,她也没做任何停留就离开了擂台。真的是米莎·利夫吗?那歌声和样貌是千真万确的,任何一个拉文理工那几年的校友都不会认错。

和一直把球队合影呆在身边的绫不同,孔令熊除了将队旗挂在屋内,保留一点自己作为枪手队一员的回忆之外,就与过去的自己完全挥别。那个给他留下无数回忆的校园,他很明白已经回不去了。一份全新的生活,前方茫茫未知,而且没有回转的余地。米莎的出现在他心湖中投入了一枚石子,转瞬就恢复了平静。

“第二场比赛,红方,36岁,‘摇滚雷神’迪诺·克罗斯比,他的对手是——蓝方,23岁,‘风中独狼’雷杰多·米尔萨普!”

观众席里发出一阵骚动,这两位选手的知名度比起前两位来要高。“克罗斯比也曾经是冠军选手,我以前模仿过他的打法。”拉德琴科在向阿若介绍。孔令熊却觉得那位年轻的蓝方选手让他更多产生好感。他不太喜欢夸张的纹身,克罗斯比的肩膀和上臂刺满了纹样,米尔萨普的身上对比鲜明地一尘不染。但是这话他不好当面说,因为拉德琴科这样有着硬汉人设的家伙身上少不了刺上几处彰显个性的图案,在球场上也能吓吓对手。而且对于不持立场的观客来说,也希望年轻人能露一把脸。

米尔萨普坐在擂台的蓝角,毛巾搭在脖子上,冷静地注视着对面面向观众飞速挥舞拳头的对手,火爆张扬的克罗斯比不仅在拳台上呼风唤雨,在影视界也小有名气,虽然随着年龄增长人气下降只能作为当红拳手的助演,却还是有数量很固定的一群死忠在摇旗呐喊。米尔萨普的眼神中透出一股轻蔑,好像在他的眼里,年龄已经让他和对面的大叔不在一个层次了。

比赛一触即发,举牌小姐钻过边绳举起“Round 1”的液晶屏,只等一声锣响,两人的拳头就会碰撞在一起。对观众们来说,令人血脉贲张的格斗就在眼前,但是孔令熊已经无心去顾及拳台上发生的事情了。

刚刚那个穿着紧身衣和高跟鞋,轻扭腰肢步步生莲的举牌小姐,只在场上停留了一瞬,可是孔令熊也能清楚地认出她的样貌。是芦名绫,同样不会有错。她说在这里打工,要做的事情看来远不止一名店员那么简单。

米莎·利夫曾经拥有远大的理想,她在入学的时候就说过,想成为一名受人爱戴的学者或政治家。也许她在并不久远的过去,还曾无限接近这个梦想。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才让她跌进金钱的尘埃。绫一直都没有放弃成为一名优秀的时装设计师的梦想,她应该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辛苦地靠擂台举牌来谋生;其实每个人又有什么明显的不同呢?孔令熊自己的科学家之梦,不也在硝烟中离目标日益远去?每个人看上去都有无数可能,只要全力追寻总会实现梦想,可是,人生的轨迹并不是一条直来直去的单行道,无数人互相碰撞的结果,就只有现在这样而已。克拉夫、菲利斯、拉德琴科,他们的梦想又是什么?还有阿若,一直以来,她在追求的到底又是什么呢?每个人的命运,在他眼前都变得浑浊不清。在视线可及之处,唯一能看得到的梦想大概就是台上两名已经缠斗在一起的拳手的了,不断地攻击,破坏,摧毁,直至胜利,他们的每个毛孔好像都在呼喊,血已经从拳缝里渗了出来。

“刚才举牌的是小绫姐吗?”阿若轻轻捅了捅孔令熊的腰问。

“我正想问她。”孔令熊拿出手机来给绫拨着电话,但是没有人接。

台上,米尔萨普的攻势像头饿狼,暴风般的快拳过后,被克罗斯比抓住破绽,全力的上勾拳轰中下巴,整个人后仰倒翻出编绳外。他实在是轻敌了,克罗斯比俨然一个新人杀手,在他坐镇的擂台上,还没有一个出战10场以内的拳手能够带回胜利。

在所有人都在为老将欢呼的时候,孔令熊静悄悄地离开了座位。他躲到门外的角落里,不断地重复拨打着绫的手机号。

“有什么急事吗?芦名小姐还在候场。”拨到第七次的时候,终于有个声音接了电话。

“——米,米莎?”


2017-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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