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在医务室

战斗在天色完全亮起前结束,“卡利斯托”以不可阻挡的力量彻底粉碎了敌机“哈尔佩利基”,海斯特和霍这边,损失的只是7部无人机而已。严格说来,这些无人机的残骸还可以继续回收,拆解成零部件补充到其他无人机的装配中去,所以这算得上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完胜。

已经出发的“因戈尔施塔特”号将直接越过惠特尔的边境到达城邦维泰博的控制范围,而在维泰博的外围,存在着几个瓦拉瓦拉人的雇佣兵团,他们无力驱逐这些威胁。在收容了所有搭载机体之后,霍立刻和维泰博的现任城主西蒙尼·马泰亚四世进行了通话,并且获得了他们的进驻许可。

“卡利斯托”在摧毁了敌机之后,就停止了行动,静待“因戈尔施塔特”号的回收班将其收容到机库里。孔令熊一回到机库就不顾身体的疲惫奔到“卡利斯托”的近前,海斯特舰长、霍、希姆,还有刚刚从疗养院回来的克里奥都在那里。

“放心吧,阿若她没事儿。”克里奥见孔令熊来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让他放宽心。

“你怎么知道?”

“我们在‘卡利斯托’的体内安装了生命监测装置,是我拿自己当实验品才安装成功的。”

“天哪,你还真有勇气。”孔令熊不禁赞叹。

“霍先生要我的性命,我可以毫不犹豫地给他。”克里奥说。

虽不能理解霍和他的助手之间发生过什么,但这种牵绊真的是牢不可破。孔令熊想。

“我们只要等‘卡利斯托’自己恢复就好了。”霍双手背在背后走过来。

“要等多久?”孔令熊问。

“你打完球要休息多久?”霍反问。

“那我坐在这里等。”孔令熊边说边在一旁长凳上坐下来,刚才的一场战斗杀得他大汗淋漓,他便将驾驶服脱下一半,赤着上身擦着汗水。

“我想‘卡利斯托’身上的条纹完全消失的时候,你也就能见到阿若了。”希姆弯下腰,递给他一瓶水,孔令熊接过痛饮起来。

“这几天你们都做了什么?”孔令熊问。

“你能看到的,改造战舰,召集船员,给‘卡利斯托’增加了这么多安全措施。没一件事容易的。”希姆说。

“那两辆车,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为了这次任务,从别的工厂调来的。不让霍先生炫耀技术,可能比给他一杯毒酒还残忍。”

“确实华丽,确实爽快,确实不可思议。”孔令熊连用三个“确实”,确实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机器人。他在研究所一直试制的“恐人”,沿着最早的型号一脉相承,性能虽有提升,却没有这样让人血脉贲张的创造力。

孔令熊有很多想问的事情,抬起头来他看到海斯特舰长和霍正在一边交谈些什么,好像并没有时间回答他的问题。多亏了运动员的身体素质,不然他站也站不起来。

“希姆,你带孔令熊去做一下身体检查。”霍吩咐着。

“走吧。”希姆搀起孔令熊的手臂说。

“还要那么麻烦吗?”

“受伤就不好了,我们不能让任何人带伤上阵。”

舰上的医疗班组也是临时组建的,组长是来自拉文第三医院的焦中朴医生,带着学生在惠特尔做访问时,因拉文市遭袭而无法回到故土。他们暂时散开,各自打工谋生,连洛·卡巴哈尔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霍为了组建新班组,通过复杂的情报网找到他时,他正受雇于特里尔的高尔夫球场,克里奥就接受了他的治疗。他从霍的计划中看到了重返拉文的机会,便召集学生们打算东山再起,这也是一个和孔令熊命运相似的人。

来到医务室门前,哈雷·拉菲克已经做完了检查,坐在门外休息。他只穿一条看上去有点滑稽的棕色沙滩短裤,他的身体像座不安分的火山,布满胸膛和手臂的纹身有如凝固的岩浆一般在他身上书写着时间的歌谣,在其下还有带着活火的熔岩在滚动。远远看去,他的脑袋就像从火山口喷射出来一样。看到孔令熊过来,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拦了下来。

“新来的,要排队啊。”

“啊啦,是雪容姐姐在里面吗?”希姆调皮地说。

“新来的,别让女人替你说话。”拉菲克拍拍身边的空位,“有话坐下说。”

“你好,我是孔令熊,是……”孔令熊在脑子里寻找一个合适的介绍自己的词语。

“‘野牛拳王’的驾驶员吧,虽然是新手,操作起来倒是不生。”

“我做过三年测试机师。”孔令熊如实回答。

“跟在我们后面吧,能多活几天。”拉菲克粗声粗气地说。

“为什么?”

“这艘船上就没多少正规军,算上舰长,你看穿船上制服的才几个。没有正规军的支持,我们三个每次都得最先冲上前线。对面有一台机也是我们三个,一百台也是我们三个。”

“有‘卡利斯托’在吧……”孔令熊谨慎地说。

“如果它真的可靠,还要我们做什么?你还不明白霍先生召集我们的目的吗?”拉菲克有些着急。

“我来这儿,是为了我女朋友,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孔令熊的话一出口,一股自豪感就从心底油然而生,有种赴汤蹈火的感动。在别人的眼里,他和阿若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关系。

“想和她多亲热一会儿,就别冲得太靠前。勇者大多死得比较惨。”

“这是什么意思?”孔令熊追问。

“老兵,16年。”希姆凑在他耳边说。

“好吧……”在军队里,资历就是发言权,孔令熊深知这规矩,就不再发问。

这时医务室的门开了条小缝,宋雪容将身子从中挤出来,正好和孔令熊四目相对。和拉菲克一样,她穿得也非常简省,只有短小到难以算得上衣服的白色吊带衫和条纹短裤。见到孔令熊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胸口,倒吸了一口气后又将手放下。

“宋小姐,你好……”孔令熊礼貌地向前辈打招呼。

她的脸红得像在桑拿房里蒸过两小时一样。

“下一个!”门里医生在叫。

“别,别太大惊小怪啊……”她局促地扭动身体,片刻后又觉得这样很是不妥,强打镇定地一边摆手一边跑开。

孔令熊很好奇门那边到底有什么,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焦中朴医生40多岁,脸色青白,身材干瘦,白大褂裹在制服外面都显得有些不合身。看到孔令熊进来,他指指门边的衣架,要他将驾驶服脱掉。

脱去了驾驶服后,孔令熊身上便只留下一条短裤,但是看医生的意思,这显然还不够。医生面前的每一具肉体都不分年龄与性别完全平等,只是皮肤、肌肉、脂肪、骨骼的聚合体,而且在这随时可能发生战斗的战舰之中,羞耻感也只能是耽误事的东西。他不禁苦笑了一下,阿若在这方面都比自己爽快得多。也难怪宋雪容刚才会面红耳赤到那种程度。一般情况下,怎么会让一位男医生给女患者做全身检查呢?

尽管如此,他还是照着医生的指示去做了。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

“你们的健康状况关系着我们整船人的性命,一点都别马虎。”焦中朴在孔令熊坚韧如劲松的身体上细致入微地检查着,每个关节每块肌肉都没放过,体温、呼吸、心率、血压、脉搏以及任何地方出现的轻微损伤都被记录在册。由于是第一次接受检查,焦中朴对孔令熊特别“照顾”,甚至连床笫之事也关照到了。孔令熊回答得支支吾吾,焦中朴也没有再多为难他,而是一边检查一边与他攀谈。

孔令熊得知焦中朴也来自拉文,顿生几分亲切感。听到他在出访的时候就变得无家可归,自己也愤愤不平。“会回去的,一定。”他给焦中朴鼓着劲,并不在意自己略显尴尬的状态。

全部的检查完毕之后焦中朴才允许孔令熊穿上衣服,而此时他的心早就飞到了外面,他关心阿若在“卡利斯托”体内的状况,因为他拿不准“卡利斯托”的恢复是一个多么漫长的过程。

“对不起,焦大夫,我有个请求……”穿好衣服后,孔令熊郑重地对焦中朴说。

“尽管说。”

“一会儿……也许会有个女孩子过来。可以换个女医生给她检查吗?”

2017-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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