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圣巴托罗缪之血

“超兵器”这个词,在场的所有人都相当陌生,它是一个只存在与传说中的巨大阴影,用来描述那些超越现实,超越理论,甚至超越想象的巨大机动兵器。在此之前,这个名字曾偶尔出现在关于那架毁灭了圣马力诺的UNR-01的描述中,而在官方的报道中,也只将它称为“巨大无名机器人”。“超兵器”原本只是用来形容百年前造成腥风血雨的四部“雪莱”的,和当时的步兵与战车队相比,无论是体型还是火力都数倍凌驾其上的巨大机器人当然算得上“超兵器”了。时过境迁一百多年后,巨大机器人已经成为各个地区卫队习以为常的标准配备。显而易见,在各地区的技术实力基本处于均势的情况下,“超兵器”不可能凭空出现在大陆上任何一所兵工厂里。人们不愿意承认UNR-01属于“超兵器”,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减少恐慌而考虑。在“超兵器”超凡的力量背后,暗藏着难以控制的恐惧。

“从我的退役说起……”

在50多双目光的注视下,霍讲起一段血色的往事。

30年前,锡拉库萨·霍是佩德罗-加利西亚车队的首席车手,在赛道上他所向披靡,场外也是被众人所簇拥的明星。在拉力赛中,除了车手之外,另一个地位同等重要的人就是相当于车手第二双眼睛的领航员。霍的领航员叫塞斯陶·伊格莱西亚斯,比他大两岁,有个外号叫“钻石眼”,军人家庭出身,三年特种兵经验,两人合作超过10年,霍那些金灿灿的奖杯里承载的荣耀,都有他的一半。可现在,“车王”的名声仍然到处流传,却少有人听说过这位“钻石眼”的美名。

现在的埃姆登西北方,还留着一片无人地带,只有一条公路从中冷漠地穿过,两侧卧着五六个鬼镇,“阿瓦隆”、“哈里斯”、“米利甘”等名字,都已被被野蛮生长的绿色植物吞没。那些地方的建筑高不过三层,道路都已毁坏,再远处就是连绵的群山。这片地方在还没有完全被惠特尔控制的年代,是瓦拉瓦拉人的势力范围,现在的鬼镇都是他们当年的据点。圣巴托罗缪就是惠特尔的军方为了防备他们的侵扰,特别设立的一个军事工业区,当地原本只有个普通的村落,工业区设立以后,村民们就逐渐放下农具转到兵工厂去务工。

塞斯陶·伊格莱西亚斯在帮助霍拿下了第50个分站赛冠军后,决定完成自己的终身大事。他和女友梅丽尔·汉普顿交往已经7年,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却还没来得及举办一次正式的婚礼。梅丽尔的父亲和祖父都是圣巴托罗缪的工人,他们为身为兵工厂女婿的塞斯陶深感荣耀,那些皮肤黢黑,双手长满老茧的工友们都穿上了家里最好的一套礼服,早早地聚集在教堂前等待吉时。他们选择的大喜之日,也是圣巴托罗缪兵工厂第一部独立完成的大型机动兵器“苏摩”的竣工之日,几乎所有的工友都参与了这部单机就能匹敌战舰的钢铁堡垒的建造,这是他们共同的荣耀,他们邀请“苏摩”计划的总工程师诺亚·伯格来为圣巴托罗缪的女儿主持婚礼。

作为塞斯陶的最亲密战友,霍和车队的同仁自然也不会缺席这场盛宴,只是当时的道路还没有完全修好,他们在路上耽搁了很久。正当他们心急如焚的时候,从广播里传来了让他们如下油锅一般痛苦的避难警报。

圣巴托罗缪,遭受了敌人的突袭。

拥挤的道路一下子乱成一锅粥,车辆争先抢道掉头,生怕战火蔓延到自己的身上。车流中唯一逆行的就是霍和他的车队,为了战友,即使前方是布满地雷的荒原也必须勇往迈进。在拉力赛的征途上,他们就曾多次穿越冲突不断的危险地带,这是一群不惧死亡的勇士。

四个小时后,车队历经重重跋涉终于到达了圣巴托罗缪,然而敌人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一片片瓦砾和街头号哭的人群。在教堂前的广场上,人们将遇难者的遗体排成排,用白布依次遮盖,在白布下,塞斯陶·伊格莱西亚斯和梅丽尔·汉普顿死不瞑目。

遇难者527人,九成的家庭失去了至少一个家庭成员,悲愤笼罩在教堂上空。霍强忍着泪水向幸存者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得到了比好友的死更震惊的消息。

瓦拉瓦拉人突袭圣巴托罗缪,夺走了“苏摩”。在抢夺过程中,“苏摩”的人工智能突然失控,炮火覆盖了半个城镇,造成了惨绝人寰的死难,总工程师诺亚·伯格身负重伤,躺在救护车里不省人事。

失去了领航员的霍斗志全无,他退出了车队,再也不参加任何比赛了,之后30年里,他都没有再踏上赛道一步,而是转行成了一名机械师。不过由于在赛道上积累的等身荣誉,他仍成为了第一批入选赛车名人堂的车手,并成为一名显赫的富翁。

“找到‘苏摩’,并摧毁它。30年来我一直都没放弃。”讲完沉痛的往事后,霍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这就是仇恨之火。孔令熊想。波莫纳给拉文留下的耻辱,也总有一天要全数洗雪。

“可是,‘苏摩’是30年前的武器了,现在它是不是还存在……”阿若突然举起右手发问,全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这些日子里,我穷尽所有可能去寻找,虽然一直没有满意的答案,可是却得到了绝对的惊喜。”霍抬高了声调说。

圣巴托罗缪遇袭之后,霍将大部分时间花在善后工作上。半个镇子被毁让镇民不能继续安居,由佩德罗集团牵头,将全镇人口迁移到卫星城伍斯特和伊普斯维奇,并将圣巴托罗缪重新划为达勒姆的一个特别辖区,除了研究人员之外不再允许任何人擅入。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霍在圣巴托罗缪教堂的地下发现了一个古老的地窖。原本这应该是教会的禁地,因为主教在袭击中丧生而给霍一个一探究竟的机会。地窖中藏着的,正是现在躺在战舰中的“卡利斯托”。“卡利斯托”被埋藏的时间,至少在一代人以前,因为在之后霍对幸存者的试探性询问中,没有任何人谈及过教堂下面埋藏着东西的事情。

孔令熊坐在会议室的后排,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阿若。在整个会议室里,只有她听得最认真。并不是谁都要听霍的那些苦难往事,作为拉文的战乱逃难者,孔令熊对他的复仇心感同身受,可是30年前被夺走的兵器,现在真的还找得到吗?也许只有刚刚落入历史大坑的阿若还抱有浓厚的兴趣,对其他人而言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外勤命令,至于“卡利斯托”,大多数人的司职与它并无关系,也没必要去搞懂这连霍也无法完全探明的巨物。

“长久以来,神像的存在都是佩德罗集团的绝密,而且研究一度因为没有进展而中断。直到波莫纳袭击拉文,我发现了十分重要的线索。”

孔令熊嗖地抬起头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霍说,“‘皇朝’号的主炮,不是别的东西,正是由‘苏摩’改造来的。看来瓦拉瓦拉人夺走‘苏摩’,卖给了波莫纳。”

也就是说,我们复仇的对象可以合而为一了?孔令熊想。只要将“皇朝”号击毁,就能夺回拉文市,并给霍的朋友报仇雪恨。但是,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可能这样一劳永逸。

问题就在于,“卡利斯托”是所谓的“超兵器”,并且它的启动必须让阿若以近乎献祭的方式来执行……

“‘卡利斯托’的威力,刚才在战斗中大家已经见识过了。很遗憾,我们还不知道如何控制它的行动。所以我们组建了一个研究团队,一个战斗团队,一个保障团队和一个护卫团队,直到完成这项艰巨的研究为止,我们都要以维泰博为基地,老实本分地过好每一天。”

之后,霍宣布了各个团队的名单。孔令熊不出意外地被分在战斗组,组长由“怪兽王”哈雷·拉菲克担任。保障组的组长是贾法尔·吉尔莫尔,他同时负责所有无人机系统的调试。研究组的组长是所罗门·托马斯,来自圣莫尼卡地区的退役军人和学者,曾是海洋考察船“椰子蟹”号的技术总监。护卫工作则交由希尔达·海斯特的舰组成员。和之前说过的一样,阿若没有被分在战斗组,而是和希姆、克里奥一起成为研究组的一员。会后,每个人都得到一枚具有对讲功能的手环,作为团队中成员联系之用,这也是佩德罗集团的新产品。如果要和外界人员联系,就要去专门的通讯室,虽然稍微麻烦一些,但为了保密不得不如此。

可供选择的手环颜色有7种,阿若挑了一个浅粉色的手环,登录了自己的名字。

“好看不?”她把手臂伸到孔令熊眼前。

孔令熊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是条件反射下选择的紫色。

“啊,你的也不错啊。”阿若的眼里闪着星光。

选择紫色是为了保留学生时代的回忆。那面队旗还挂在瓦瓦店里的楼上,来不及回去取。他在紫色和蓝色之中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回忆。

这时,孔令熊的手环响了起来。

“战斗组全体,两分钟后到广场集合。”

这是来到维特博之后的第一个命令。

“来,抱一下。”他向阿若展开双臂。阿若顺从地投入他的怀抱,只片刻,两人便分开,但阿若发丝里的清香已经沁入了他的心神。

“每天都要拥抱吗?”希姆微笑着凑过来。

“不然我还能给她什么啊。”孔令熊有点难为情地抓了抓头。


2017-09-27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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