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熊起了个大早，来到餐厅，只看到兰乔·考文垂高大得令人侧目的身躯坐在不太合适的座椅内，面前是堆得小山一样的早餐。除此之外，具志坚启嗣等三人并不在这里。

“上午是机械模拟演练，下午是体能训练。”看到孔令熊进来，考文垂说。

“怎么，只有我自己吗？”

“他们三个上午放假。”

“这不是才第二天？”

“就在今天凌晨，他们出动打掉了瓦拉瓦拉人的一个据点。”

孔令熊这才知道，就在他沉沉睡去的时候，“野牛拳王”、“风暴羚”和“怒鳄”已经开赴80公里外，攻入瓦拉瓦拉人的瓦尔德里克据点。这是一个经常侵扰维泰博的瓦拉瓦拉人聚集地，他们修建了坚固的防御工事，周围布满地雷，驱使着强硬的“甲兽”，让无力增强自身装备的维泰博卫队应付起来捉襟见肘。他们现在还没归来，看考文垂的自信，他们的凯旋没有任何悬念。锡拉库萨·霍制造的东西，是佩德罗集团技术的精粹，远不是靠抢劫和偷盗强化自身的瓦拉瓦拉人能赶得上的――无论是人还是机器。

他们突然行动了，甚至没有通知自己……在这里，和佩德罗集团没有直接关系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了，该说这是一种区别对待吗？孔令熊又一次陷入沉思。自从来到维泰博，他每遇到一件事都要想好一阵子。为什么会这样，是谁的责任，该怎么办？并不是所有的答案都有解。

脑子里已经疑虑重重，却还要上模拟训练课。负责模拟机的是研究组的副组长埃杜·根西，就是昨天晚上旁若无人地在池里仰泳的那人。 见了孔令熊，他只报了自己的名字，连自我介绍也省略。战斗组一共四人，三个人在外面用全新的机体立功，只有一个在模拟机上重复既定的任务，一上午下来，孔令熊感觉索然无味。

上午依然没看到阿若，她甚至没有出现在餐厅。中午的时候，具志坚启嗣他们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这一战他们消灭了10头“甲兽”和两部大型运输车，打死了这个据点的指挥官，这个一直威胁维泰博的钉子就算是被一举拔除了。这是佩德罗集团给维泰博和西蒙尼三世的一份见面厚礼，不过和孔令熊没有什么关系。下午训练之后，西蒙尼三世在墨菊宫召开小型餐会，仅邀请了霍和战斗组的四人参加，会上颇多溢美之词，却让孔令熊五味杂陈，他没有吃多少东西，听着具志坚眉飞色舞地讲述铁拳摧毁掩体，巨斧粉碎三层装甲的勇壮，屁股在椅子上都有点坐不住，只想早点儿离席。

难熬的晚餐时间终于过去，孔令熊一个人溜出了桃宫。既不想逛超市，也不想加餐，就是想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一走。走出桃宫，这里没有机器人，没有战舰，没有令人窒息的竞争对手，也没有那些横七竖八插进心里的女人们，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走上维泰博的大街，出门前，他在桃宫正门拿了一张全城的地图。维泰博分为五个区域，内城独占正中，从东到西依次是阿雷佐区、普拉托区、卡塔尼亚区和贝尔加莫区，地图上还标出了城里所有值得一去的餐厅和娱乐场所。他没有食欲，站在路口张望了很久，远处的街道中霓虹灯织成片片云霞，却没有一滴色彩与他有关。

他在大道上彳亍而行，经过一扇又一扇不眠的店门，无论橱窗里陈列着什么，他都只是瞟一眼就擦身而过。

一只憨态可掬的白熊突然跳入他的眼帘，是“Gateway 5000”。这里也有他们的门店。孔令熊想。门口挂着的招贴已经换成了下一期“赏金门”，又有一批新的拳手将登上擂台争夺金腰带。“无限警长”的新周边全面上市，看来这本来就是一个从头到尾包装的商业计划。他对别的店都没太大兴趣，但却在这个橱窗前驻足，并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先生你好，需要帮助吗？”穿着和绫同款围裙的可爱女店员迎上来。

“谢谢，我自己看看。”

孔令熊在店里转了一圈，见“碎岩者”具志坚启嗣的T恤已经被挪到了角落里，占据大部分货架的都是“无限警长”和下一期登场拳手的周边产品。这些人未必是具志坚启嗣的对手，而马蒂亚斯·多内特身上的谜团，还有待更多情报来解密。

“你看了上一期的‘赏金门’吗？”孔令熊问女店员。

“我觉得有假。”女店员直言不讳。

“哪场？”

“最后一场，谁都看得出来吧，那个具志坚，怎么可能输掉？他肯定被人买通了！”她气愤地说。

“可是，多内特的耐力和爆发力确实占优势……”孔令熊说。

“那个具志坚全场都占优吧，会被一拳击倒？他的拳头是棉花？对手的拳头是钻石吗？说不定他前面的比赛也都有造假！”

一场不能服众的胜负，让具志坚启嗣背负了沉重的污名。孔令熊的亲见与拉德琴科的判断都可以证实他的拳脚并非徒有虚名，令人费解的只是多内特最后拼尽全力的一击而已。而在大多数人眼里，具志坚启嗣的商业价值因为这场失败而断崖式下跌了。

“真过分……”孔令熊在喉咙里低语。

“多内特我也不怎么喜欢啊，他打赢的拳赛都是特别侥幸的样子，根本不知道他的实力怎么样。他连打阿列克斯·马塔也很费劲，不知道他怎么能打赢克罗斯比的。”女店员继续发着牢骚。

孔令熊注意到，后背印有“摇滚雷神”克罗斯比高举金腰带图像的夹克仍然挂在店内最醒目的地方。左右张贴着他出演的电影海报：《勇者的证明》和《流血的大河》。孔令熊看的电影不多，而且这种硬汉电影现在的受众也并不广泛，两者在他的认知里并不存在交集。

柜台一侧醒目的大图表也证明了迪诺·克罗斯比与其收到的热烈掌声相称的超然地位，虽然已不再是卫冕拳王，他的周边产品销售额依然高居榜首，打倒他的马蒂亚斯·多内特仅仅排在五名开外。

“克罗斯比才是真正的拳王，不接受反对意见。”女店员得意地说。

正在攀谈时，店门又被打开，一个男人身子还没完全进门就熟络地打起招呼：“米斯蒂，还没打烊吗，有客人？”

孔令熊闻声回头，原来是昨天见过的高中体育老师大卫·沃尔什，门外停着一辆小轿车。

“是你啊！又见面了。”沃尔什显然也认出了孔令熊，热情地上来问好。

“不好意思，我就是来散散步……”很显然沃尔什和这名叫做米斯蒂的女店员关系很不一般，孔令熊并不想介入进去。

“嘿嘿嘿，米斯蒂，你知道吗，那个打橄榄球的兰乔·考文垂昨天来我们学校了。”沃尔什拉住孔令熊不让他走，“这位就是和他一起训练的……对不起，我该怎么称呼你？”

昨天大概是看到明星球员太过兴奋了，沃尔什竟然忘了问其他人的名字。

“我是孔令熊。”

“对对对，还有……你们那个朋友是格斗家吧，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叫具志坚……晃司吗？”

“是具志坚启嗣吧，刚才还说到他呢。”女店员纠正他，“他也来我们这儿了？”

“快把他的衣服都放到前面，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过来。”看到具志坚的衣服被挤压在角落，沃尔什如临大敌。

“你在开玩笑吗？打赢的人才有资格摆在前面。”叫米斯蒂的女店员两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说，“他要真是拳手，就该懂得这个规矩。到哪儿不都是这样吗？”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沃尔什抓了抓头，无奈地向孔令熊求助。

“算是个……认真的人吧。”孔令熊说，对于具志坚，他自己也不是很熟悉。霍终究还是选择了具志坚做“野牛拳王”的正牌驾驶员，两人的分量显而易见，孔令熊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评判他。

“这可不能妥协，要是他不服，就请亲手在拳台上打回来吧！”那女店员在柜台前飞拳拽脚，做了几个似模似样的格斗动作，还不完全是花拳绣腿，站得直，打得稳，拳脚所到之处虎虎生风。孔令熊下意识地鼓了两下掌。

经过沃尔什的介绍，孔令熊知道这女店员是他的女友米斯蒂·埃利奥特。他每天从学校下班后都要来店里接她回家，如胶似漆，风雨无阻，让人好不羡慕。她其实没有学过一天搏击，仅仅是因为做店员接触相关东西多了，有样学样罢了。沃尔什静下来看着她的时候，眼睛一直是半眯着的，随便她怎么表现着少女的不成熟，也没有任何不愉快的表情浮现。

“很可爱的女朋友，你真幸运。”孔令熊对沃尔什说。

“谢了，吃饭了没有？要不要去吃点什么？”

“哎？”面对沃尔什意料之外的主动，孔令熊一时没能做出回应。不一会儿，他们已经坐在一家装潢华美的高档餐厅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