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姆斯用霍的私家车将孔令熊和阿若送出禁区外，时已正午，阿若还没完全从疲倦中恢复过来，倚着孔令熊的肩坐在后排。到了霍的私宅，他才给绫拨去电话。
“怎么样，大冒险吗？”绫在电话里咯咯地笑。
“亲历了一场恶战，不虚此行。”
“阿若呢？”
“她太累，在我身边睡了。”
“没有啦，我才不累。”阿若在一旁俏皮地插嘴。
“别逞强，你脸色都不好。”孔令熊责怪她。
“好啦好啦，我们下午都在酒店看拳赛，你们要想看话就赶快过来吧。这次的比赛评价可是五星级！”
从绫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异常，他们甚至可能连这边发生的战斗都没有听到。应该是警备部队没有公布信息。对他们来说，什么都不要知道更好吧。马蒂亚斯·多内特是“赏金门”连续三届决战的胜者，挑战者具志坚启嗣则已经实现了自己的十连胜。最靠近擂台的票早已售空，绫在店里能拿到的票只是会场最外圈的余座。不过，场馆内的气氛每个角落都是同样狂热的。
直到开回酒店，阿若都在车后座上半睡半醒，车停下的时候，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又梦到了什么？”孔令熊问。
“什么也没有，我好想回去冲个澡，热坏了。”
融入“苹果蛋糕”酒店客流里的两人没有任何异样，他们就像刚刚在外畅快游玩和约会一天后归还的情侣，等待他们的是甜蜜而疯狂的午夜。穿过人声鼎沸的赌场和不知疲惫的抗议者，他们又回到刚开始落脚的那间客房。
“好像白花了一晚房钱？”推开门，孔令熊突然说。
“那两张白金卡又不是免费的。”阿若一边伸懒腰一边说，看来这一路是睡得很足。
“感觉怎么样？在那神像里……”
“天使卡利斯托，这是她告诉我的名字。”
“你说她自称……天使？”孔令熊疑惑地说问。
“是啊，怎么？”
“帕萨迪纳大陆曾经有一个别名。”
“那是……？”
“天使之园。传说从天空中降下的一族人，汇集空间里无处不在的尘埃，凝聚成一片土地，他们又将自己的血和精液滴入这片土地，从中创生了世间万物。”
“你相信？”
“我只相信种瓜得瓜。而且明明就是上了次床，非要说强暴了大地。”
“不过她确实自称天使？。”
“你也不是蓝色的啊，如果你叫贝瑞或者莱姆，就不是现在的你了吗？”
“反正那时候我是一张白纸，你想涂上什么颜色都可以。”阿若莞尔一笑。
“是一样的道理，有人给那台机器提前输入了信息。”孔令熊推测着。
“不，不只是这样……”阿若突然脸色严肃地站起身来，“霍说过，还没弄懂卡利斯托的操作系统……”
“我们还要去找历史学者问问吗？”孔令熊问，“说不定他们能找到更详尽的资料。”
“不，不要问。”阿若猛地摇头，“我可不想每次都在那么多人面前一丝不挂。”
陡然听到这话，孔令熊的脑中无可回避地跳出阿若在月下裸身漫步的身影。那确实美得令人心醉，不过在阿若看来更可能是不得已而为之。
“为什么非要脱掉？”
“你的心脏外面也没有包裹，不是吗？”
“你说的真的是⋯⋯心脏？”
“作为心脏，我要和大脑联通，为她提供动力。”
“是这样的……理由吗？”孔令熊挠挠头，这有些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大脑和心脏一个也不能少，可是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吧……我也会害羞的啊。”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也希望你不要和卡利斯托产生联系，那种力量藏不住的。”
“那我们就忘掉那件事。”
孔令熊试图抱住阿若，却被她轻轻挣开。
“给我一点打理自己的时间吧，然后我们去小绫姐那里。”
阿若在浴室里呆了差不多半小时，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子。当她换上一套奶白底上缀满覆盆子图案的裙装小礼服出现在孔令熊面前时，孔令熊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她周身都喷洒了与衣服纹样切合得恰如其分的果香喷雾，举手投足间媚态万分，活脱脱从杂志彩页中走出的一般。
他不知道阿若什么时候买下的这套衣服，而且并不是这套衣服有多适合她，而是她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出了切合这套衣服的气场。她明显自信了许多，高挺着胸脯，让深V的衣领完全展现出它本身的价值。这身小礼服比她平时的着装要大胆许多，腰部两侧挖空，有点露肤的小心思，腰后绑着可爱的蝴蝶结，短而宽的裙摆衬得双腿又细又长。孔令熊挪不开视线，即使她的裸体他已看过很多次，但那始终都是一样的。她在学校很少穿着曲线分明的衣服，更从来没有这样艳丽过。
“你是谁啊？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孔令熊打趣地问。
“我是天使之园最后的公主罗斯·卡门。”阿若张开双臂仰起头，边吟诵边缓步上前，“也是你将要付出一生来侍奉的主人。你不可迷惘，更不可背叛，迎接新时代的使命将在我们的手中实现，当号角吹起之时天使之园就将复苏……”
“不配合一下吗？”曾经是阿若·圣马力诺而突然自称罗斯·卡门的美少女垂下双臂说。
“是的，主人，我曾在梦境中受到你的指引。我将永远忠诚，将全部的身心奉献给你。”孔令熊做出虔诚的单膝跪地姿势，配合着阿若的表演。两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告诉我，你梦到我多少次？那时候我在做什么？”
“现在的你，就和我梦中见到的一样美丽。梦想与现实的界线，在这里并不重要。守护你的每时每刻，都如同在梦境里一样。”
孔令熊抬起头并拉过阿若的手。阿若刚刚强忍了几秒钟的仪态一下子又崩塌了，她突然变得像只花豹一般扑上前去，在孔令熊反应不及的时候把他按倒在地毯上，跟着身子压上去，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她将脸埋在孔令熊的胸口，也不知道是哭着还是笑着，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声音。
“阿若……你在做什么……”孔令熊莫名其妙。
“想看看你心里最真实的我的样子。”阿若抬起面孔，只见两道泪痕挂在脸颊上。
“为什么突然哭了？”
“不要看到眼泪就觉得别人痛不欲生好吗？我只是有点感动……因为我看不到我自己啊。”
“你的心里大概正在结一个茧吧……”孔令熊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又不是毛虫……”阿若一撇嘴说。
“不起眼的毛虫会在茧中重组所有的身体成分，再出现的时候就完全变了个样子。你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可能正在经历这种成长的过程。”
“变成蝴蝶的话，会飞走的啊。”
“蝴蝶总会在充满花香的地方飞舞，我会让我们的花园开满鲜花的。”
“真是个不切实际的诺言。”
他们在床上这样半哭半笑地嬉闹，并不是一件让任何一方觉得尴尬的事情。她需要他的怀抱，他也需要她的体温。他觉得她只要深藏在他的怀中，无论面临多么险恶的未来都不会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