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面会“红狼”

第二天孔令熊准备了些常见礼物,和阿若在校内的喷水池前等候。没多久,特纳·克拉夫就开着一辆“555”牌号的旧越野车停在他们面前,高大的身躯挤在狭小的车舱里略显尴尬。他本打算在拿到职业合同后换一部让自己舒服一些的车子,这个计划看来也要推迟了。

没过几分钟,又有两人相继到来。他们也是孔令熊在健身房见过的常客,而且也是校报的熟面孔。爱娜·菲里斯,三年级,身高181cm,19次校际女子游泳冠军,金色长发,细眉细眼,有着游泳运动员标志性的宽肩和长腿;迪米特里·拉德钦科,二年级,身高190cm,校橄榄球队防守截锋,还擅长摔跤和综合搏击,像犀牛一样壮实。如果不能打职业橄榄球赛他大概会转行去当摔角手。孔令熊也曾是运动员,和这些从每一个毛孔都喷射着荷尔蒙的训练狂却也没法相提并论。他倒是不担心自己,他担心克拉夫那辆车会不会因为乘客的体型在半路抛锚。

“只能这样了吧。”要怎么把五个人塞进旧车里,克拉夫也犯了难。唯一能塞下的方式是自己开车,拉德钦科在副座委屈一下,孔令熊和两个女生坐在后排。当然是阿若坐在中间,孔令熊和菲里斯坐在两侧。阿若很瘦,即使这样车里的空间都快不够用了。

“两小时换你开。”克拉夫和拉德钦科约定。倒不是无视后面的人,只是前面无论谁换到后面都能让车子爆炸。

车上的五个人里,就属阿若的身材最娇小,她被四个人挤在中间,显出一脸不快。孔令熊想像平时那样把她软绵绵地抱进怀里,她却抖抖肩膀拒绝了。

“我是不是,有点儿碍事啊?”坐在一旁的菲里斯打趣地说。

“我们是五个人啊。”孔令熊说,“对吧,特纳?”

“虽然3是我们的幸运数字,不过我果然还是喜欢5呢!”克拉夫大声地说。

“那个……我……我买了你的球衣!”阿若猛地插进一句。

“是吗,那很好啊!多谢你!我下次送你一件签名的吧!”

“他每天都要花两个小时练签名。”菲里斯插话说。

“不练了。”克拉夫说,“哪儿有做那么久的梦。”

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消沉,这就是现在的克拉夫。孔令熊不再和他说话,怕他开着破车出什么事故。

他转头打量坐在另一侧的菲里斯,她的双眼一直注视着窗外。很难说她的相貌算不算美女,她是个眉眼很清淡的女孩,金色长发微微带卷,上身敞怀穿着学校的运动夹克,里面是露腰的紧身短T恤,下身搭配白色短裤和简单的人字拖。看得出来她平时的好动,可她现在却又静得像支无风天里独自燃烧的椰子味的香薰蜡烛,柔和的馨香缓缓从她的发际弥散开来。她并没有阿若或者绫那样符合男性期待的或清纯或热辣的美貌,看久了却也很让人觉得舒服。

再向前看去,迪米特里·拉德钦科一直都在闭目养神。他穿着灰色的大号棒球外套,巨大的身躯将半面驾驶室塞得满满的,多动一动好像都会让车子散架。孔令熊知道他实际的年纪不大,可他留了一脸络腮胡子。不久前被某导演看中出演了一部动作电影,饰演一个敌对组织里负责刑讯重要证人的马仔,为了掩护大头目撤退和冲进来救人的主人公展开一场恶斗,下场是撞破玻璃窗坠楼身亡。他有着和硕大身躯不相称的灵活,称职地完成了去死这个艰巨的任务。

也许是还不适应和刚认识的人相处,也许是早上动身太早了,阿若一路上都倚在孔令熊的身侧补觉。四个小时说过去也就过去了,一转眼的事儿。

列克星敦是埃姆登的一座卫星城,和市区隔着一条河。他们到的时候,绫已经在大学的停车场上等他们,同行的还有列克星敦大学的一位教练。教练告诉他们,布特·维拉克鲁兹经过治疗已经出院,但还没有复学,他需要至少八周才能恢复行动能力。

孔令熊把瓦瓦寄送的东西换到绫的车上,然后在教练的带领下,他们在校园的一角找到了一座看上去古色古香的两层小楼,这里早先是座仪表厂的陈列室,也是最早的学生宿舍,现在属于校园管理部。推开原木色的大门,里面还按当年第一批学生入住时的陈设布置着。门厅的一侧是吧台,另一侧是一些纪念品的陈列柜。

“我是莫芸。”走出来接待的是位30多岁的女医生,“现在这儿是隶属于校医院的疗养中心,为术后患者安排妥善的康复护理。” 

现在的这座建筑比起医院来更像是座旅店,前后院都是花园一般。莫芸把孔令熊他们带到二楼,在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下脚步。

她示意孔令熊他们在外面等候,自己推门进去和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片刻后就退了出来。

“病人需要静养,只有两人可以进入。”

“你不是有事情要问?你先去吧。”克拉夫对孔令熊说。

“是你要来的啊。”

“我怕忍不住跟他打起来,那个恶棍!那个恶棍!”克拉夫紧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身边的人能听得到。

“随你好了。”孔令熊和阿若便迈步进了那间屋子。

这已经是疗养中心里最大的一间房,由原来的办公室改建而成。布特·维拉克鲁兹剃了个光头,穿着衬衫和棉布长裤,正松垮地坐在一张长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幅拼了一半的拼图。看到有客人走进来,身子向前欠了欠,想要用力站起,试了两次也没有成功。沙发旁倚着一副拐杖,“红狼”曾在场上撕咬肆虐,现在却真的成了靠四足着地的动物。

“我是圣约翰斯通学院的孔令熊。”孔令熊将带来的礼物放在茶几旁的地板上并自报家门。

“我们在场上见过?”维拉克鲁兹抬起头。

“你一年级的时候我就领教过你的厉害了。”

“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了。”

“那年我在拉文理工念三年级,和你打过5分钟。”

“两年前的事了。”

孔令熊点点头。

“我知道拉文发生的事。”不等孔令熊开口,维拉克鲁兹就接着说下去,“昨天有个自称是从拉文来的人找到我,问了很多关于那起袭击的事情。”

“科萨克·纳玛斯?”孔令熊脱口而出。

“看来你也遇到过他啊。”维拉克鲁兹摸了摸发亮的头皮,“他很烦,不是吗?”

“不……”孔令熊印象中的纳玛斯并不是个喋喋不休的人,他只是个战士。

“袭击时的细节我没法说清楚,但是他追问得很急。他不耐烦,我心情也很不好。”维拉克鲁兹皱起眉来。

“我明白你的心情。”阿若说,“如果我们受到的是同一类的袭击的话,那也许能找到共同的线索。”

“阿若是‘圣马力诺神罚’的幸存者。”孔令熊说,“没有一开始就向你介绍,因为她忘记的事情比你更多。”

“我当时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脑袋里轰轰地响,一阵天旋地转,浑身像被野兽撕咬一样。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躺在救护车上了。”维拉克鲁兹说。

“我那时好像完全失去意识了。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就像是从一个窄小而又深不见底的漆黑洞穴里醒来,我拼命地向前爬,不知道爬了多久,也不知道爬向什么方向……那是我唯一能记住的感觉。”阿若试着描述自己意识刚刚恢复时的感受,这种描述其实没有什么准确与否,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体验,描述的方式也各有不同,但是他们确实都短暂地坠入了意识的空白区域。

维拉克鲁兹伸出手臂动了动手指,那五根灵巧地在球场上变过魔术的手指,现在变成了一具枯萎的树根。

“你看,现在的我的手完全都不能碰球。”他从桌面上艰难捏起一块拼图的碎片,颤巍巍地放到图版上它应该在的位置。那图上是一排排的糖果色心形图案,边缘部分已经拼完,中间只完成了大约三分之一,剩下的破碎的心的碎片按着颜色堆成小堆,在一旁等待着回复完整。

“拼了多久?”孔令熊问。

“多久也要拼下去吧。”维拉克鲁兹缓缓地在一堆小同色的碎片中翻找着,他的手指动作很慢,一块一块地拨弄过去,小心翼翼地辨认着碎片的轮廓。

“是这片吧。”阿若在一旁看他吃力的动作,忍不住拈起他刚刚摸过的一片,紧贴着他刚拼上的那片放了下去。

“不,不要这样。”孔令熊拽住了阿若的手,“不用自己的手拼起来就没有意思了。”

“我这手啊……咳……”维拉克鲁兹无奈地甩着手,他连用大脑控制手指做出动作都非常吃力了,“从康复的第一天起,每当我感到烦躁的时候,就坐下来强迫自己拼这个拼图,不然我可能会把这屋子都砸掉。”

现在的布特·维拉克鲁兹,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利爪,已经无法变成“红狼”了。但是与他那些失去生命的队友比起来,他已经是百倍的幸运。看着他面容僵硬地点数着拼图,孔令熊心底只剩下惋惜。有很多安慰和祝福的话可以说,但是说了之后也不会让他回到球场。要将折磨他的鬼怪从他心里驱除,最好的武器大概只是一片寂静的空间。

列克星敦大学的校园里已经找不到哀悼的痕迹,学生们都已恢复了正常的学习与生活。世界的运转从不停顿,钟摆周而复始地在头顶摇动,每一次都将一些人撞落在汹涌的时流中,每一刻世界都在失去一些微不足道的分子。

“不过,你的状态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孔令熊说。

“你想象了什么?我是截肢了还是全身缠满了绷带?”维拉克鲁兹挑了一下眉梢说。

“更坏的情况都想过,看到你完好地坐在这儿心里简直是阳光普照。”

“不管是拉文理工还是圣约翰斯通,我可都是你们的死对头,就算想到这点心情还能这么好吗?”

“女孩子看到太惨的样子会难过的。”孔令熊说完,看了一下阿若,屋里本该沉重的空气在她甜美的笑容带动下正在富有生机地流动着。

然而,阿若的确在救援的视频中看到了他浑身血肉模糊,面目都不可辨认的惨状,要恢复到现在连绷带都不需要缠一根的状态,他的恢复能力未免也太惊人了。

“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把我救回来的是‘塞拉夫’的教士塞万提斯。如果要致谢的话,就去谢他们吧。”

“塞拉夫”是盛行于帕萨迪纳中部和东部的一个教派,以中间镶嵌一枚宝石的六芒星为标志,首领被称为“圣王”。据说他的权能能让田地肥沃,也能驱除疾病,他的门徒游走于大陆各处广播福泽,终生不婚,并实行不留骨灰的火葬。孔令熊从小接受的都是一板一眼的科学教育,并不相信凭借这些人一双手就能实现人力所不及的事情。不过不可否认,这样的教派在各地区的影响力仍然十分可观。不仅是惠特尔,“塞拉夫”在拉文的教会也常常建造在城市的繁华地段,孔令熊基本每天都会路过,不过从未进去过。帕萨迪纳排名前十的医院在拉文就有三家,比起教士的祈祷他还是更相信经由实验反复检验过的医学。在他的印象里,这个教派在拉文的接受度不算太高却很有钱,然而在黑学院的炮火之下,他们的教会毁于一旦,教士们也四散逃命去了。这教会就是个当代笑话。

“如果不是你超强的身体素质,什么教会也没法救你的。奇迹来源于你自己的身体。我也是运动员,我最清楚了。”孔令熊笑着说。

“不,没有那么简单……”维拉克鲁兹连连摇头。

如果他相信祈祷的作用,也能让他尽快地好起来。伤病的恢复,说到底还是身体和心理的共同作用,孔令熊就不再过多追问。

两人礼节性地寒暄了片刻后,孔令熊和阿若便起身告辞。外面克拉夫还在等待,有些话该留给他们去交谈。

“这个恶棍……”克拉夫不断狠狠地说。

“我们留在外面。”拉德钦科说,“这是你们两人的事。”

面对强敌克拉夫的情绪已经郁积了许久,菲里斯和拉德钦科并没有直接在场上与维拉克鲁兹交锋,但他们曾一同入选过《钢索》杂志全年明星选手的名单,在那年的晚宴上彼此互相认得。他们要求一起来,是担心克拉夫做出什么莽撞失礼的举动,如果屋里发生什么必须报警的事情,他们就马上闯进去。

“到大厅里去喝点东西吧。”看到孔令熊和阿若走出来,绫主动提出邀请。

“来,我带你们去。”莫芸接过话来。

孔令熊刚才没有在意而现在注意到了,莫芸的白衣领口内侧,别着一枚“塞拉夫”的徽章。那是墨绿色的六芒星标志,中间是镶银的宝石图案。

“您认识塞万提斯?”孔令熊边走边问。

“是我带布特去找他的。”莫芸说,“不然他真的会死。”

“您是‘塞拉夫’的人?”

“不要误会,我们并不是用祈祷来代替治疗。必要的治疗我们从来不会缺少。塞万提斯只是不让他死去。”

这就是教会的说辞,完全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也许教会中还存着密不传世的医学秘籍,这对于孔令熊这样的研究者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将最能实现价值的研究成果最快地应用于社会才是他们的追求。教会用神秘感来让人信服,隐藏一些东西看来也是必要的吧。而且,有很多学校本来就是在教会的支持下办起来的,他们也能为教会提供相当可观的科研力量。这个世界太广大,自己的见识远远不够,能理解的东西也就仅仅是一鳞半爪,但孔令熊相信,没有什么是通过持续不断的追求探寻不到的,也许以后有机会领教一下这个教会有什么样的神通。

三人来到楼下大厅的吧台前,阿若没到20岁不能饮酒,所以莫芸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果汁。坐在吧台前,三人还是有点紧张,上面促膝长谈的可是对不共戴天的死敌,杀气从那天的健身房里就没消散过。

果不其然,一杯果汁刚刚喝了一半,楼上就传来轰然一声巨响,接着是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孔令熊扔下果汁,飞奔上楼,却见拉德钦科和菲利斯一边拽着一只手臂将满脸是血的克拉夫从屋里拖出来。

这是……维拉克鲁斯所为?

孔令熊难以相信自己的所见,刚才他所见的维拉克鲁兹是个手脚行动都很不灵便,身体也失去健壮的病人,克拉夫却是一直都生龙活虎,就算两人动起手来,现在的维拉克鲁兹也不可能是克拉夫的对手。他……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他闯进屋子,看到桌子扣翻在地,拼图碎片满地都是,维拉克鲁兹拄着双拐凄然地站在床边,表情冰冷如铁。

“这是……”孔令熊小心地走近。

“算了,再去买盒新的来吧。”维拉克鲁兹抛下双拐,颓丧地坐回沙发上。

“谁动的手?”

维拉克鲁兹将头深深低了下去。

孔令熊长叹一声,蹲下身子收拾起散落一地的碎片。

“我的错,不要责怪他。”维拉克鲁兹说,“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回到球场,就算是以后身体恢复了也不想。大家早点忘了我,对谁都好。”

看来,是克拉夫做了些粗暴的事情。果然他的朋友们没有预料错。

孔令熊退出房门,轻轻把门带上,就去看克拉夫的情况。他只是额头流了点血,伤得不重,而且莫芸已经立刻为他止血了。他坐在一层的休息处,边叹气边摇头。他真正永远失去了一个值得挑战的对手,也许刚才发生了什么让他终于能正视断念的事情。孔令熊试探着问了一下,他也只摇头不出声。

果然愉快和温馨都只能存在于睡梦中,现在的空气相当令人窒息,没有人能安心地思考未来的道路和自身的命运。受害感会传染,人们在意识到自己是何等弱小的时候,精神支柱就连一片小小的贝壳都能将其轻易割断。孔令熊看了看一直跟在身边的阿若,她也是紧紧抿住嘴唇,双手在身前交叉着似乎在为这世界做着祈祷。

“不好意思,你们可以先回酒店休息吗?”孔令熊上前和克拉夫他们说,“我们在这边还有别人委托的事情,可能要去远一点的地方。”

“他太激动了,我来开车。”菲利斯点点头说。

拉德钦科搀扶着克拉夫,在那位教练的陪伴下走了出去。

“好了,现在继续下一件事情。”孔令熊说,“我们要去找锡拉库萨·霍,把瓦瓦的东西交给他。”

“你确定在埃姆登能找到他?”绫问。

“瓦瓦是这么说的,我们只能相信他。”孔令熊回答。

“埃姆登附近有七个卫星城,除了赌客和服务员之外没人会逗留在市区里。他已经退役很久了,我们要一个一个地去问吗?”

“当然不需要,埃姆登不光只有赌场和酒店。莫医生,锡拉库萨·霍不久前在这里进行过疗养,对吗?”孔令熊转向莫芸。

“半年前来过。”莫芸回答,“你怎么知道?”

“那里放着他签名的头盔和车模。”孔令熊指着大厅另一侧的陈列柜,“是橡树工业今年的纪念版。”

“他是赛车名人堂的前主席。”莫芸说,“不过也已经远离大家的视线很久了。”

“您能联系到他吗?他的学生埃德瓦尔多·伯里有样东西迫切地想要交给他。”孔令熊请求着。

“埃德瓦尔多·伯里吗?请写在这张纸上。”

孔令熊将瓦瓦全名的拼写写在便签上,莫芸便转到吧台后面拨打了电话。

“有什么别的消息吗?”孔令熊转向绫这边问。

“赛车名人堂在号角酒店的二层,和我们隔着一条街。”绫说,“现在是玩具厂发布新产品展示会的地方,有时候退役的名车手也会去那里开见面会,和老车迷聊聊天,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很冷清。三年前惠特尔市新建了家更大的汽车博物馆,主要的车厂和车队都在那边做宣传,就没什么人来这边了。昨天晚上我去了号角酒店,可以确定霍就住在埃姆登。半年前他在一次见面会的休息室里突然病倒,然后就没再露面了。”

“霍先生说,他不能和你们见面。”打完电话的莫芸转过身说。

“有原因?”孔令熊问。

“老人的身体不适合见客。”莫芸说,“如果你们有东西要交给他的话,请联系他的生活助理。”

看样子也没有什么办法,锡拉库萨·霍退役距今已有30年,算起来也是60多岁的老人了。到了这个年龄,无论年轻时有多么强壮的身体,都抵不住岁月和疾病的侵蚀。而且身为运动员,身上更是有数不清的老伤作怪。莫芸给了他们霍的生活助理的联系方式,让他们按着上面的名字去会面。


2017-01-19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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