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与往事碰撞

休息了片刻后,孔令熊坐起来试着用手环呼叫阿若。整个下午都没有看到她,她好像一直和希姆与克里奥厮混在一起。看起来希姆和克里奥的年龄都比她大,阿若乖巧的样子也许正适合她们释放内心蠢蠢欲动的母性,再也没有比阿若更适合扮演“妹妹”这个角色的女孩子了。

“训练结束了?我和希姆在商场买点东西。”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非常轻松愉快。

“你们一直在一起吗?”

“嗯!希姆帮我订了个健身计划,我们一会儿还要去游泳呢!放心吧,今天我们就不回桃宫吃饭了。”

孔令熊兴味索然,突然想到连换洗衣服也没有带来,只好再强打精神出门去超市买几件T恤和内衣裤。维泰博的大型购物中心离得稍微远了些,他不想走太多路,只打算在最近的超市简单地搜罗一下,顺便吃个快餐。

他选了几件便宜又合身的衣物放在购物袋里,在收银台前排队结账,忽然感到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

“就你一个人?”

 孔令熊转过头,不知是不是真的这么巧,又与夏帆不期而遇。她穿着简单的纯色直筒连衣裙和拖鞋,头发蓬松地散着,手里提着装满零食的购物篮。

“是啊,买点日用品。”

“女朋友没陪你吗?”

“没有,她也有她的交际圈啊……”

孔令熊一边和夏帆说话,手上也没停止结账的动作。

结了账之后,夏帆依然跟着孔令熊,一直跟到街上。她绕着他的身周转来转去。

“跟了我一路,到底有什么话想说?”孔令熊有些纳闷。

夏帆停了下来,低下头,双手在身前局促地揉搓。

“你……没有和奥罗拉……在一起了啊……”

孔令熊刚买到的东西啪的一声落在地上,他慌忙弯下腰掩饰自己的局促。

“我们上了不同的大学,后来就没太联系了……”

他不知道夏帆是否听说了奥罗拉的死讯,也许在她的记忆中,奥罗拉仍然会回应她的期待,与她在伊萨卡小城的街角小店里伴着草莓冰开心地说笑。他打心底里不想说出那残酷的事实。

“真是的,你都不去看看她。前不久我还和她见面了呢。”

孔令熊还弯着腰,膝盖顿时直不起来。

“什么时候?”

“半年多以前吧,她到我们医院来做检查,真是太巧了,那天正好是我在检验科值班。几年不见,她真是漂亮得让我目瞪口呆。”夏帆说起来,竟带着一丝崇拜。

“她本来就很好看啊。”孔令熊努力掩饰着猛烈的心跳直起身,“当年‘闪电小姐’的前三名居然没有她?”

“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这个……”夏帆掩口而笑,“第一名是谁?”

“忘了。”孔令熊干脆地回答。

“你骗人。”

“拜托……我根本就没有投票啊……”

伊萨卡高中和其他的学校没有什么两样和,最受欢迎的男生都是赛场上的明星,他们在校都能一呼百应。“红闪电”队里的明星有三人:

篮球队的控球后卫,身穿1号球衣的孔令熊。

足球队的主力前锋,身穿9号球衣的特雷·麦克布莱德。

橄榄球队的主力四分卫,身穿18号球衣的马克西姆·德保利。

在当地每周两期每期8版的《伊萨卡奔马报》第7版体育板块中,总能看到他们的名字,有时候还配有大幅的比赛和训练照片,这也是拜多如牛毛的校际比赛所赐,除了附近8所高中组成的“巨人八校联盟”内部赛外,他们还要迎战来自其他地区的兄弟学校,若有惊艳发挥,他们当周在街上所有的面包房买面包都不用交钱。相较之下,奥罗拉她们的女子项目就很少登上报纸,就算有比赛成绩也没有照片。

女生这边,孔令熊确实记不住最受欢迎的女生的名字。当年大概是美艳火辣的啦啦队队长和才貌双全的镇长小女儿各自占据了男生话题的半壁江山,不过这些和孔令熊都没太大关系。直到高中毕业他的成绩都是全A,除去训练和比赛的时间,他都在埋头苦读,这比那些得了C都要全家庆祝的体育生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很遗憾,奥罗拉·巴宾是间或有B其他全是C的平凡体育生中的普通一员,这也就注定了她除了靠比赛成绩获取大学奖学金外没有别的更好的出路。她拼命地训练,跑跳全能,不断地在学校的光荣册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却仍是大家注意力焦点之外的人。学校里有几个极受欢迎的女孩子是拥有自己的亲卫队或者应援团的,其中男女皆有,奥罗拉每年都会拿三五个赛区冠军,可除了同为田径队的队友之外,没有谁给她举过一面应援的条幅。

“闪电小姐”是校内学生们自发举办的关于身边最具魅力的女同学的票选,他们甚至占用了镇上马术纪念馆的大厅来开票――“红闪电”的爱称,得名于身为养马专家的首任校长的凶暴爱马,所以这么做也不是毫无道理。男生中没有同级别的评选,因为在力量决定一切的男性世界中根本没人能和那几个钦定的佼佼者竞争。从拉票到颁奖这期间,孔令熊都没有参与,对他而言更有意思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最后评选出的优胜者是谁。直到高中毕业并且和奥罗拉确定交往后,他才看到那场颁奖的现场照片。青春洋溢的男生和女生们簇拥在一起,灿烂的笑容花开满园。在合影的最边缘,奥罗拉鹤立鸡群地靠在一棵樱桃树的边上,表情恬淡地注视着镜头。她说,也许是她的四肢太过细长,女生们嘲笑她像公园里喂养的松鼠猴。这种幼稚的嘲笑让她在初入学的一段时间内感到有些自卑,脸上也没有能彰显美貌的神彩。不过,到了四年级毕业时,那些难堪的过去早已被汹涌的幸福感冲刷得一点也不剩了。

彼时,她站在清可见底的湖中,身上保持着刚出生时的纯洁样子,一手牵着不知所措站在岸边的高中男生,一手撩起通透清凉的湖水溅在他的脸上。湖面上还是风和日丽的人间,倒影下却藏着光影迷离的秘境。这就是那年他们的夏日,无论过去了多久,甚至在寒冷的冬夜回想起来,那时的日光都仿佛还照耀在身上。

孔令熊千真万确地像喜欢日光与汗水一样喜欢着奥罗拉,几幅过去的图景在他眼前水墨画般重叠,却片刻就破碎开来。他用力地摇着头,双眼躲避着夏帆的视线,极力避免被她读出慌乱。

在女人面前,男人的笨拙掩饰总是徒劳。夏帆怎么会看不出他心中的海啸。

“明明还想着她,就是不去看她一眼……她说起来还是有那么一点遗憾呢。”

“她说了?”孔令熊愣住。

“为什么啊,我觉得你们亲密得就像森林与大地。”

“要上课,要训练,要比赛,时间排得满满的嘛,从大一开始,几乎就没有喘息的时间。”

“借口,我学医也很辛苦啊。”夏帆不屑地一甩头,“就算这样我每周也要抽出时间回伊萨卡的。”

“你在哪个学校?”

“拉文大学曼托瓦医学院。”

“对不起……在哪儿?”拉文大学系统里共有三座分校,校内各个学院又都有各自的名称,外人很难弄清它们之间的关系和区别。

“在拉米拉达。”

孔令熊在脑子里画了一下地图才弄明白。拉米拉达市距离伊萨卡的车程大约一个半小时,如果时间卡得准,还是有可能挤出一个来回的空闲。可是奥罗拉就读的吉尔克里斯特学院位于拉文第二大城市托兰斯,从拉文市到那里需要足足开五个小时的车才行。

“别开玩笑了,那是一个概念吗?我要去奥罗拉那儿的话,来回都要花整整一天了。”

“比赛的时候呢?你们应该和他们有比赛吧。”

“大一去的时候没看到她,和她的同学打听过,说她比赛的时候受伤住院了。大二的时候我和教授到外面的实验场做项目,根本就没有随队,大三的时候再去问,她已经不在校队了,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记忆只是被时间深锁了起来而不是风中沙粒般被吹散无踪,取出时还是光亮如新的,那耀眼的反光甚至让孔令熊难以拿出勇气来正视。一晃三年,并非全无动作,却没能见成一面,渐渐地随着课题和任务的日益繁重,心气也就渐渐散了。

“我也没想到毕业以后还能见到她的。”夏帆说。

“那么,她后来去了哪里?她说过吗?”孔令熊迫切地追问。

“我也问过,她守口如瓶。”

孔令熊失望地抬起头,默默向前走去。

“怎么,你不再问了吗?你难道不想知道……”孔令熊向前走了十来步,夏帆才追上来问。

“阿若还在等我,我可不想在她面前显得心事重重。”

他用手摸摸心口,那颗心像重锤一样在胸腔里上下冲击着。


2017-10-11 2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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