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惊变惠特尔市

孔令熊在卧室里坐卧难安,和外界的联络也完全中断。按照常理,小松崎红叶这样的贵客来访,锡拉库萨·霍、希尔达·海斯特以及其他重要人物一定都会在会客厅陪伴,但是纸条上的信息又在这推测上凿了一个难以捉摸的缺口。他从“因戈尔施塔特”号上出来的时候走的有些匆忙,没有去机库看一下“卡利斯托”的情况,小松崎红叶既然来到这里,就不可能对“卡利斯托”的存在和实力一无所知,这之后的发展依然揪心。

“孔令熊,有客人。”正当他躺在床上脑子里一团乱时,手环发出了呼叫的声音,是费德里科·鲁索,他要孔令熊到一层的吧台和客人见面。

“专门来找我的吗?”孔令熊心里更是纳闷,难道小松崎红叶的队伍里,还有自己之前的熟人吗?

爬起来洗了把脸,梳了梳因为躺太久而变形的头发,换上正装。无论将要面对的是谁,都不能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出现。

走下楼梯,他一眼就看到坐在吧台前等候的女客,并且手中已经把玩着盛上鸡尾酒的高脚杯。又是位身材姣好的美女,孔令熊用指甲在手心用力划了一下以确定自己并不是处于幻觉中。

“你好,我是艾尔维·迪特卡。”那美女笑着对他举起杯。

她穿着粉紫色的修身上衣和紧贴臀部的迷你裙,一手举杯,另一手挽着看上去就很高档的提包,有着可爱的鹅蛋脸和狐狸般妩媚的眼神,柔顺的金发像饱饮了阳光的麦田一样耀眼,一颦一笑都尽显风情。

孔令熊在研究所时身边基本都是埋头苦干的中老年男性学者,戴着瓶底般厚的眼镜,每次加班到夜里时都只会和他相视苦笑。可是离开研究所后,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开关,从和阿若见面那天开始,一个又一个闯入他世界的女生都美丽得惊人,希姆也好,克里奥也好,莺莺燕燕,都是以前只能在写真年历上远观的级别,甚至连大学时憧憬的米莎·利夫也和自己多了一分奇缘,这简直是不真实的。艾尔维·迪特卡不像希姆那么外露挑逗的性感,也没有克里奥那样的天生衣架子身材,又不像米莎·利夫那样自带舞台光环,她的身段柔和,一副文弱的样子,人见犹怜,又是一份独到的美感。

“我是孔令熊。”孔令熊在她身边拉开椅子坐下,左右张望了着,“确定要找我?”

“来自拉文,年轻的机械学者,有学校运动员的经历,没错吧。”艾尔维拨弄了一下长发说。

“你自己来的?”孔令熊警觉地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不想多说吗?”艾尔维眯着眼笑。

“身体状况不太好。”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前面那些人,你和他们一起?”

艾尔维没有直接回答,却忽然伸出右手拽住孔令熊的手腕,随后迅速将手指塞入他的掌心里。

“做什么……”孔令熊身子一抖,马上觉察到艾尔维在用纤细的指甲在自己手心划着什么符号。“是这样吗……好吧,你接着说。”

“王昭顺死了。”

“什么?什么时候?”孔令熊瞪大了眼睛。

“10个小时以前。是被狙击手射死的,一枪正中头部,当场死亡。”

孔令熊回想了一下,大约是自己在战场上和“强波”大战的时候。而他从舰上回来,根本还没有时间看新闻。

“谁干的?”

“不重要。反正没有人想要他活着。”

孔令熊倒抽了一口冷气。在平和的铅色幕布后面,根本都是血雨腥风。首脑遇刺在这大陆上其实根本不是新鲜事儿,只有拉文这种突然而惨烈的全灭有机会进入历史。

“他得罪了很多人吗?”

“也许只是没用了。”

惠特尔是由十王山分隔开的两部分合并而成的,遵循传统,历任的长官都由惠特尔市这边的城市派代表担任。作为新来者的埃姆登派大概是一直心有不满,而某个势力的介入让这个实力天平的两端发生了变化,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当然就是……

“简短说吧,现在惠特尔谁说了算?”

“埃姆登的市长帕特里克·许里曼。”

“有所耳闻。”

“当市长之前是列克星敦大学的校长,在埃姆登声望可不小。”

“城市派的第二把交椅是谁?”

“哟呵,你对这事还挺在意。城市派临时的魁首是威廉斯塔德的市长哈瓦特·塞林格,他和王昭顺算是旗鼓相当。”

“城市派的长官死了,埃姆登派自然有机会上位。可是你专门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个?我不会看新闻吗?”

“新闻会播的,我就是想抽出时间来看看,到底是谁在和那些怪兽战斗。”

“不是我一人的功劳,你应该再去见见其他的朋友,哈雷·拉菲克,宋雪容,还有具志坚启嗣。”

“有机会我会去的。我陪同小松崎教授来,现在前面的会谈大概也该结束了,所以……后会有期。”

“等等,他们会说什么,你知道吗?”

“这是他们的事情,我只想看想看的东西。”

她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挥挥手转身离开。

艾尔维的身影消失后,孔令熊还在吧台前回味她刚才话中隐藏的意思。

惠特尔地区总长官王昭顺的遇刺,无疑会在惠特尔全境掀起轩然大波,但是在城邦维泰博,就只是一件第八版级别的普通新闻。即使新闻里已经报道,桃宫里依然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孔令熊不了解王昭顺,也没有去过山对面的惠特尔市和威廉斯塔德,在圣约翰斯通学院时倒是听到学生们在路边议论,说他道貌岸然,荒淫无比,在山两边霸占了十几处物产当成行宫,行宫里更是收藏美女如云,一些女明星也是他的掌中玩物。同样的流言还出现在惠特尔市其他的一些官员身上,波及人员真真假假算在一起可以凑一场篮球赛。而在一山之隔的埃姆登市列克星敦大学,校园里的宣传栏里只有埃姆登派首脑和前校长帕特里克·许里曼的形象,王昭顺在那里基本属于空气。流言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小报上的消息不值一提,所有的构陷都可以当做脚下的泥,真正值得在意的是为什么这边的人普遍对王昭顺乃至城市派的态度都很冷淡甚至恶劣。十王山两侧存在什么样的矛盾,是历史学家和社会分析家感兴趣的话题,对孔令熊则是相当陌生,他没去过罗斯福和埃姆登都市圈之外的地方,也就无处去理清所有的脉络。

他坐在吧台前想了又想,坐久了,身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

“还好你在这里,有没有听话啊?”夏帆推开正门走进来,唰地一下跳到他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她依然穿着白衣,里面是规矩的套装。

“都没能出门,前面来的人走了?”

“刚走,排场不小呢。”

“听说惠特尔的长官遇刺了,然后他们马上就派了人过来。”

“我看过新闻了,凶手还没抓到。”

“会是谁干的?”

“不知道,支持王昭顺的人有多少,讨厌他的人就有多少。反正我是挺讨厌他的。”

“你们有过节?”

“一开始我们是打算投奔焦医生在惠特尔市的医院工作的导师,到了医院我们才知道,王昭顺发布了命令,对拉文逃过来的人一律不接收。真不知道他们在忌惮什么,我们又没随身携带武器,又没有向他们倾销违禁药品。”夏帆愤愤不平。

“所以你们才遇到了霍先生。”孔令熊说。

“两边完全不一样啊。越过山口的时候,我们还让检查站的人勒索了一把。他简直就是养了一群饿狼,我觉得他死得活该。而且,王昭顺还不是因为前任在任上暴毙才有机会上位的吗?说不定从头到尾都是阴谋。他被铲除根本就是时间问题。”夏帆说到这里,懊恼地抬手扶着额头,显然那段记忆不堪回首。

“为什么同一个地区只是过一座山就要设卡?”孔令熊觉得这很荒唐,这种事情从来不会发生在拉文。

“也是王昭顺发的命令,突然就提高了过路检查的等级,说是预防危险分子袭击,我看根本就是驱逐和敲诈。”

“为什么山两边的态度差别这么大?”

“幸好他们此消彼长,我们才有地方可去。”

从夏帆的话里,孔令熊能判断出王昭顺和帕特里克·许里曼和他们各自代表的派别之间存在着不小的龃龉,但是仅仅因为这个就把事件导向一次刺杀,未免有些夸张。不管怎样,现在山两侧的天平失去了最重的一个砝码,要重新回复平衡,必然发生重大的变化,维泰博,“因戈尔施塔特”号、“卡利斯托”,以及瓦拉瓦拉人和波莫纳黑学院,每一个因素都有可能成为他们之间博弈的胜负手。

到现在为止,“卡利斯托”还没有遇到过称得上对手的敌人,无论是瓦拉瓦拉人的战斗兵器还是来历不明的UNR,都以压倒性的力量完成击溃,可以想象面对波莫纳的“战鬼”也是一样的不可阻挡。然而它越是这么肆无忌惮地显示力量,展露的谜团就越多,层层叠叠像雪崩一样向这里的人压下来。

“没想到那边的人是这种态度。”孔令熊摇头又叹气,“这不是欺负人吗?”

“岂止,嘴上不干不净,手上毛手毛脚,要是奥罗拉在的话,肯定直接教训他们了。”

又一次听到奥罗拉的名字,孔令熊抿了抿嘴,把头低了下去,至少不能让夏帆看到他一言难尽的眼神。他有一种预感,夏帆在自己面前反复提到奥罗拉,是在确认一些事情,而她之所以会旁敲侧击地确认,一定是掌握了另一些事情。

夏帆并不是个会把什么事都竹筒倒豆子般说清的女生,在高中的时候她就很害羞和爱哭,长大之后大概是不太容易流泪了,可是害羞一时很难改变。


2017-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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