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熊睁开眼睛，直觉告诉他他现在处在一个离地面有相当距离的高度，在他面前，原来的方向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全新的控制面板，和原先的几块完美地拼合。音响里传来霍兴奋的声音：“快！你可以战斗了！”

“小熊，你听得到吗？我是阿若啊！”

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若抢了过去，“你现在正坐在机器人的驾驶舱里，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但是，刚才那辆车确实变形了！”

“这就是它真正的姿态！重型可变突击机兵‘野牛拳王（Boxing Bison）’！”霍在高叫。

“这什么名字……”没人看得到孔令熊脸上的苦笑。

“别发愣了，快把武器拿出来！”

“武器……这车里还有武器？”孔令熊在慌乱中，看到面前的显示屏上出现了整部机的轮廓。原来这部拖车的车厢可以变形成机兵的四肢，驾驶座后退到一个封闭的空间，通过连在一起的270度触摸式显示屏反映外界的状况。机兵的头部之前藏在车头后面，现在充当信号接收器的作用。双臂和双腿外侧都有隐藏的武器舱，现在只有一把折叠战斧可以使用。

“好吧，就是它了。”孔令熊一咬牙按下触摸屏上武器舱的位置。折叠式战斧立刻从武器舱中弹出，握在了“野牛拳王”的手中。

凭借他做测试机师的经验，他立刻就掌握了机体移动的规律。这套移植过来的操作系统对他来说不成问题。和那些并不完善的无人机系统相比，他的经验足以操纵“野牛拳王”凌驾其上。手里握着战斧并不太适合称为拳王，但现在也顾不得太多了。

一击！

沉重的双刃单手战斧将扑来的无人机竖着一劈两半，和切豆腐一样简单。身后另一部无人机握着铁棒冲撞过来，孔令熊向旁边一闪，敌机便扑空了，“野牛拳王”手起斧落，砍入它的背部，顿时火花四溅，敌机瘫倒在地，再不能动弹。

“怎么样！这可不是试验机啊！是马上能战斗的！”霍显然还在为自己的创造自豪，“来吧，把其他的敌人也消灭！”

就像学生时代的模拟战一样，孔令熊冷静下来后立刻调整姿态，做好迎战准备。他经常“恐人”的试验机来测试各种近战武器，对付这些无人机轻而易举。他已体会到这部机的坚固，就放开手脚去战斗。这些无人机刚刚获得了自由行动的能力，转瞬就回归了废铁的状态。这大概就是陪练的宿命。

“再按一次红钮和蓝钮就能变回来了！”

“野牛拳王”恢复成了拖车的样子，孔令熊跳下车，脚尖刚一落地，就觉得双腿发软，整个人跌倒在水泥地上。刚才的战斗看似轻松，实际上他的身体承受了很大的负担。

“你……居然藏在这里造出这种东西啊……”他硬撑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波利希姆尼亚，带他去休息吧。”霍笑着说。

“军方会盯上你的啊！”孔令熊挣开前来拉他的希姆斯，激动地说。

“比你测试过的那些机如何？”

“好吧，我承认，强太多了，但是我坚持不住啊。你造这家伙想拿来干什么？要拿来和瓦拉瓦拉人硬碰硬吗？”

浑身肌肉的酸痛袭来，让孔令熊无法坚持站着说话。好在阿若一直在他身边，关切地搀扶着他。

“我毕竟老了。”霍说，“有那么一天我会把我的骨头埋在这里，和他们一样。”

霍指了指身后，孔令熊越过半垮的工厂院墙看去，在远处的小山丘上，是一片绿葱葱的草地，其上散布着无数的白色石碑，犹如漫步在草原上的羊群。他很清楚那是什么地方。

“原谅我找你来冒这个险。”霍低下头，“在速度上超越别人的玩法，我已经厌烦了，我喜欢的是超越时代的游戏。可是，真遗憾啊，我超越不了我自己的衰老，即使我再怎么锻炼来保持身体的机能，也还是比不上你。”

“那以后你要怎么办？”孔令熊问。

“如果我请你为我战斗……”

“对不起，我有正式的工作。”孔令熊摆摆手，“我还要照顾阿若。”

霍打量了一下站在孔令熊身边的女孩子。

“你是，阿若·圣马力诺？”

“对，是我。”阿若回答。

霍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沉默片刻。

“完成了起动实验，我该好好感谢你们才是。这里不太适合玩乐，回到城里以后我再帮你们安排吧。”

“可是，惠特尔没有别的人可以做机师了吗？就算没有我们，也有警备队的人可以……”孔令熊好像对霍提出的安排并不太在意。

“这是我的研究，和军方无关，我不想让他们随便拿去。”

民间和军方的矛盾，在什么地方都会有一大堆，根本不是稀奇事，而且再问下去也难免有些失礼。孔令熊便不再多嘴。

“车王”在圣巴托罗缪所做的一切，都不见于任何报道，孔令熊他们如果没有亲自找来，也完全不敢相信这里发生的事情。圣巴托罗缪根本就不是外界传说的死城，30年前瓦拉瓦拉人的劫掠并不能杀死这座小镇，在荒芜的地表之下，改变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野牛拳王”，是一部超越了孔令熊想象的战斗兵器，它和他试驾过的所有巨大机器人都不一样，就算还没有调试到十全十美，在刚才的模拟战里也展现出了凌驾于无人机之上的力量，机体的关节部分在高速运动下还有些滞涩，作战久了可能是个隐患。孔令熊将驾驶的感受和霍说了，霍听得专注，连连点头。

“瓦瓦帮我解决了很多问题，功劳最大的就是把你介绍给我。我本来打算试验几次过后再请你来试驾，没想到你会自己找过来啊。”

“很谨慎呢……”孔令熊说，“这是好奇心带给我的奇遇，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我可没想过。”

“瓦瓦他不会回来了吧。”霍说。

“要让一个回到故乡的男人再离开可不太容易。离开故乡是因为欲望，回到老家是因为厌倦。”

“我没法强求他和我一起做这种不知什么时候才有结果的工作。这部机至少一半的改造都是他完成的，可是我们迟迟都没法制造出一个我们都满意的成品。”

“他每天打烊之后，都会为你收集资料，我看到他在读很厚的论文集。”阿若说，“他并没放弃，大概只是想换一种生活方式。”

“如果我的导师还活着的话，我会把他推荐过去。”霍说。

“霍先生是阿勒格尼科技大学的吗？”孔令熊问。

“真是遗憾，半途而废，没有成才就去玩赛车了。想再回去念书，年纪也不再允许……”

孔令熊和霍年龄相差接近40岁，不过同属于顶尖科技学院的履历让他们有着不少共同语言。霍说起学生时代的事情，谈笑风生。阿勒格尼科技大学的吉祥物是一头红色的野牛，所以他才将自己的作品命名为“野牛拳王”。就像孔令熊总是随身带着校队的队旗一样，大家对自己母校的感情会不经意见在每个细节中体现出来。他们从试验场回到地下的休息室，说得兴起的霍仍不愿意让孔令熊离开，关于操作中遇到的每个细微的感受，他都想听个清楚。

“如果你不会一直留下来，就请全无保留地告诉我吧。”

霍的求知欲从来没减退过，也许这就是他在退役30年后不仅没有迅速从财富顶端坠落反而把产业越做越大直到能完成如此不可思议壮举的内在原因。而且如果“野牛拳王”真的如他所愿成为无敌的钢铁斗士，那么借助他的力量，驱逐波莫纳，打回拉文也不仅停留在梦想上。

孔令熊打算和霍再多说些时间，夜色已经降临，他想要给绫拨个电话，这里却没有信号。

“不好意思，要往外打电话，得去通信室，用那里的电脑。”霍说。

克里奥操纵升降机回收“野牛拳王”，希姆斯则带孔令熊和阿若去通信室。所有的建筑都在地下，去通信室又得多转几个弯。

“我要去看一下仪表室的状况。”将孔令熊他们留在通信室后，希姆斯就离开了。仪表室在通信室的斜对面，那里有一套复杂的装置监视着地面的动向。

绫刚刚下班回到家，她只要知道孔令熊和阿若在哪里就行了，克拉夫他们还打算在这里散散心，多停留两天，既然大家都是成年人，那就各自对各自负责，各自做各自的事情，阿若也和绫稍微聊了两句，绫说还要做饭，就挂了电话。

孔令熊懒散地伸伸胳膊，从通信室走出，迎面却看到希姆斯脸色非常紧张地走出来。那种紧皱眉头的表情，在她脸上是第一次出现。

“怎么回事？”他拦上去问。

“附近有异常状况。”希姆斯一步也不停地说，“跟我来指挥室。”